《花甲忆父》中篇连载(二)


中篇连载(二)

花甲忆父

文\赵松江

踏上寻母路 五年志不移


  随着一天天长大,他对“娘”的含义,有了一定的理解,知道在娘跟前生活是多么的幸福。也不知道村里谁说他母亲改嫁到了山西,具体哪州哪县什么村子,就不知道了。幼小的孩子,只知道这座大山里是绝对没有娘的,只有出去找,才有可能找到。就这样,11岁上的一个冬日,他离开了小伙伴,穿着乡亲们给他的破棉袄,连一个讨饭的碗都没有带,只身一人踏上了长达5年之久的寻母之路。

  出门第一站,是离家十五里的西达村,饿冻了两三天,好在村子里,一个大户人家要找一个放牛的孩子,就这样免费当了放牛娃,这一干就是两年,长工们对这个手脚勤快的孩子很好,住在一个窝棚,东家给件破衣服,长工们帮他补好再穿,一年里脱下单的就是棉的,虽然破了点,但总能糊弄三顿饱饭,这对一个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已经很知足了。后来听长工大叔说,山西就在西边,要找娘还得往西走,他告别了东家,什么都没有带,又出发了。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,这一年父亲13岁。

  第二站是离西达20里的固辛村,父亲又操起了放羊铲,这回有了工钱,每月一升米。30多只羊,在他的带领下,膘满肉肥,茁壮成长,一年多竟然繁殖成了50多只,东家很高兴,给他衣服穿,给他饱饭吃,还给了他一件旧棉袍,白天穿着挡风寒,夜晚盖在身上取暖。更让他高兴的是,认下了东家的佣人刘妈当了干娘,也算是半个有娘孩子了。

  常年的风吹日晒,这年冬天得了一场重感冒,高烧不退,不省人事,干娘只好把他接回家里,悉心照料,半个月后终于渐渐好起来,但丢掉了放羊的饭碗。他把东家给的一斗二升米留给干娘,又踏上了寻母之路。直到后来长大,每隔三五年,父亲总要鸡不叫就起床,背着干粮,步行100多里,回固辛看望他的干娘,直到1968年,父亲和往年一样回去探望干娘,但这次他没有见到干娘慈祥的面容,而是看到了坟场上的一堆新土。自从成了孤儿到去世,70年的坎坷人生,没有让他流下过一滴眼泪,只有这一次她哭了,哭的是那么的伤心,是那样的感天动地,他把从家里带来孝敬干娘的二合面馍摆在了干娘坟前,默默地给干娘的坟头添土,再添土,生怕干娘冻坏了似的。他对随去的母亲说:“干娘走了,这世上再没有牵挂我的人了”。

  一路往西,第三站就到了桃城,那年14岁,虽然身体瘦小,但由于风霜雪雨和艰苦生活的磨练,已经有了一副强壮的筋骨,一般的农活已经能干了,给人打工,工钱没关系,只要让吃饱就行。就这样,春去冬来又一年,由于,一日三餐有保障,身子骨长得更加结实了,但寻母的愿望始终没放弃。实际上这里离山西边界也就三二十里路了,过了年,第四站就到了山西的原庄村。15岁的半大小子,干活儿不要工钱,自然不缺雇主,一干就是半年,边干活边打听。村里消息灵通的人说,根据你说的年限,从东边改嫁上来的倒是有,但不知是不是你说的人。这下父亲看到了希望,不管是不是,我都要亲自去看一看。于是放下手里的活儿,当天下午,就赶到了离原庄村十里路的油房沟去找娘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在油房沟的一个石打垒的小院,母子俩相拥而坐,泣不成声。

  15年了,母子多少回梦里相聚啊,5年的寻母路,河北到山西一百多里,受了多少人间苦,流了多少辛酸泪,孩儿知道,母亲明白。

  其实我祖母改嫁山西,一直惦记着这个孩子,曾托人打听儿子的下落,但人回来说,10岁上就离家了,一直都没有消息。生死不明,更加重了祖母的担心,太阳就要下山了,东坡上仅留一小片阳光,山庄已被黄昏笼罩,每到这一刻是祖母最伤心的时候,天就要黑了,哪里是我儿安身之地呀?看着那山花开了,那霜叶红了,一年又一年,望眼欲穿,儿啊,你在哪里!?

  不管今后怎样,母子团聚,这注定是家父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重要节点。

(待续—寄人篱下 十年忍气吞声)


文章作者: 赵松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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