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待守村人


善待守村人


文/赵松江

大概每个村子都有这样的一个或几个人,他们心地善良,单纯朴实,热情无私,无欲无求,看上去呆呆的,傻傻的,甚至有些可能还有残疾或精神失常,只要村里有红白喜事,他们都会不请自到,给人帮忙,不要别的回报,只要给饭吃就行,他们往往孤身一人,来去无踪影,了无牵挂,表面上人们会以礼相待,其实内心往往被看不起,甚至无人把他们当做正常人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,叫做守村人。

民间,关于他们有很多神秘的传说,说守村人是前世犯下了错误,今生来人间受罪偿还的。当村里有灾有难时,他们会挡在自己身上,为的是为来世谋福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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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认为,传说只是传说,有些过于玄幻,其实他们也是普通的凡人,他们的情感世界也是很丰富的,只不过我们没有去探索,没有去研究,没有直达他们心灵深处而已。

我曾认识邻村的一个大哥,说大哥,一是同姓,二是长我十多岁。据说他父辈也是村里的有用人,大中小事,街坊邻居都会请到他们,但亲兄弟好几个,都无子无后。最后兄弟几个的财产都集中在赵哥兄弟俩身上。可赵家出富没有出了贵,兄弟两个,老大还算认识钱,自然由他掌管祖上留下来的所有硬货,兄弟是沾不了边的。老大走路都不稳,而且脸被面部神经扭曲到一边,眼总是斜着看人。但终归是男人,没几年一瓦缸的银元,一个铜钱都没有留下,全被村子里的女人刮去了。就这样,老大随着钱财也一起永远消失了。剩下老二就成了村子里的公用劳动力,东家一天,西家一天,总能混口饭吃。后来谁家红白喜事总少不了他。红事自然是去小卖铺赊几个两响炮,在主家门口点燃,主家会给他三、五元钱和几个馍做奖赏,回来换了小铺儿的炮钱也就所剩无几了。好在好日子宽泛的话,坊左邻村或许不止一家办事,这样多跑几十里路,也能落个十元八元,喜馍自然能吃上好几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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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说收入,还是白事多一点,五天里吃饭自然是有着落的,香烟也会按人头发给,干活儿也只会劈劈柴火,担担水水,后来村村都通了自来水,他会轻松很多。怕的是晚上守尸,孝子孝孙都睡了,灵堂里空无一人,只有他拔灯、续香、看猫狗吃贡品。热天蚊虫叮咬还可忍受,冬天里的夜那真叫冷啊,滴水成冰。他卷曲在供桌跟前,用主家扔给的破棉衣,紧紧包裹着自己单薄的身体,直等到做饭的点火开炉,才能借烧火烤烤自己早已麻木了的脚手。

第五天出丧后,是他最忙的时候,清扫房里院外,灵棚左右,干完活儿,整个一个土地爷了,好在还能看出他两眼里,带着兴奋的那一丝光。因为五天的辛劳,只要去找主丧,就会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报酬了——几个供馍,几元钱,外加一个新笤帚,这就是他的全部了。

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人们发现红白喜事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了,多了一个年轻人,看年纪大约十六七岁,不可思议的是,年轻人竟然叫他干大,这干爷儿俩相依为命,经常同时出现在方圆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中。干大指点年轻人干活儿,干儿为干大当帮手,共同吃着这份百家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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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几年,干大已出不了场了,干儿只得自己独闯江湖,但挣来的吃的都要留给干大一些,因为村里人都知道,得了病以后,要不是干儿送点儿吃的,烧点儿开水给他,也许根本就活不过十天半个月的。就这样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,干儿为他守了三天灵,入土为安了。

后来我一直在想,他们当时根本没有通信工具,但总能不约而同的报到同一家,而且不管到哪村儿,都会如期而至,其中父子俩得跑多少路报信联络,我想不会是小数目吧,尽管他们两村只隔五里路。

干大走了,干儿还得继续自己的营生。有时我就想,但愿干儿老了,也能收一个小徒弟做他的干儿子,让他也能有个烧开水,送供馍的人,可后来一想,还是算了吧,但愿世上再没有这样的人——不管老,也不管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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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村子里,可能出高官,出老板,出博士,但也许你一生都不会给他谋几次面。可就是这样的人,在你需要帮忙时,总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面前,而且狗不嫌家贫,无论进城潮有多么汹涌,他都会守村固土,抵挡厄运,陪伴乡土,直到终老?,

可敬,守村人!可叹,守村人!!请善待守村人吧!!!


文章作者: 赵松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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