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篇连载(五)
花甲忆父
砸锅夺吾米, 人祸摧命急。 丧子肝肠断, 杜鹃含血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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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粮丧子 五番轰顶
众所周知,搞浮夸上食堂,跑步进入共产主义,是极左路线的代表作,为此我们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
一直视粮食如命根子一样的父亲,不管什么时候,都没有一刻的闲暇,总是风里来雨里去,小心侍候着他的庄稼,老天爷也格外开恩,总会给他的辛苦劳作,以相应的回报,而一家人又都过得很节俭,这样从牙缝里省下的粮食,如遇灾荒年,心里就不会发荒,一家子就不会饿肚子。家里存下的几千斤粮食,成了父亲的定心丸。1958年,一夜之间,社会主义这架马车,就像重鞭暴抽,四蹄腾空,狂嘶飞奔,共产主义就要到来。政府要求共产上食堂,家里粮食全部归公,铁锅砸碎,大炼钢铁,谁家都不许冒出炊烟,更不允许开荒种小片地。一时间搞的乌烟瘴气,鸡飞狗跳,大炼钢铁的烟雾就像污浊的政治空气,笼罩着整个山山寨寨,村村壁壁。
于是村里那帮地痞无赖,成了积极分子,他们披着党的大旗,干着强盗的勾当,四体不勤,游手好闲制造出的“无产者”,也不用共产了,就等着共产食堂养活他们呢!他们拿着口袋,从各家各户收粮食。
这一天,几个积极分子,到了我家里扛粮食,几十布袋的粮食,被抢劫一空。父亲看在眼里,恨在心头,粒粒粮食,染着他的血和汗,就这样被共产了。墙上有一个葫芦,里面装着三、四斤豆角种子,积极分子指着葫芦问父亲:“那葫芦里是什么?!”说着用两个手指弹了弹,摘下葫芦摇了又摇。父亲没搭理他,母亲急忙向前,颤巍巍央求说:“这是豆角种子,给孩子们留下吧。”二皮脸流氓,立马像翻脸的疯狗:“马上上食堂享福了,要这干嘛?全部归公,拿走!”顷刻间,一家里外,被洗劫一空,留下的是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的万般无奈,还有围粮食的席圈,前身贴着后身,被扔在当院……
大食堂真的是百姓的天堂吗?开始有收来百姓的粮食垫底,7天不吃重样饭,吃的也不知哪是香还是臭了,白花花的面条,个顶个的白面馒头随处可见,连狗都懒得吃,一段时间过后,只有那帮干部和狗腿子的积极分子开着小灶,大多数群众只能定量分份儿,再后来,也就食不果腹,饥肠寸断了,只有那帮骨干和他们的家人依然吃着双指标。饥饿熬煎着那些已是皮包骨头的人们。
当时家里有6口人,父亲和大哥享受10分,母亲和姐姐只能分到6分,而两个哥哥还小,也只有4分。父亲要干活,大哥长身体,母亲和姐姐只好省一点给他们,而他们又不舍得吃,再补贴给两个孩子。这种日子一直延续到了1961年,当时,大哥刚初中毕业,在公社邮电所工作,饿着肚子爬山涉水,送信件报纸,铁打的汉子也会垮,就这样一病不起,奄奄一息,饥饿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,当时只有18岁。
晴天霹雳砸在父亲头上,他的心象刀砍锥剜,两眼喷焰,双耳轰鸣,这灭顶之灾击垮了他的意志堤坝,语无伦次,目光呆滞,已丧失了正常人的神志,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精神残疾人。共产主义的大食堂,害得我们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。后来直到晚年,依然是沉默寡语,连儿女的名字都颠来倒去,分辨不清了,这就是大跃进留给一家人刻骨铭心的记忆。
好在伟大的共产党及时纠正了错误,放开了有关休养生息的政策,父亲又本能地抓起了镢头,为孩子们的生存而奋斗了。我是1962年出生的,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段让人心碎的历史,但给全家人留下的是终生的痛!